第218节
作者:
三花夕拾 更新:2024-01-14 08:27 字数:8274
单静秋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008,她总觉得,这个她未曾探寻过的真相,好像就在她的眼前,她点了点头,坚定地答复:“我准备好了。”然后将眼睛闭上,等待着一如既往的传送。
008绕到了单静秋身后,轻轻地又蹭了蹭她,将她送到了黑暗空间,而后静默了一会,也跟着,消失在这。
……
单静秋预想过很多情况,却没想到,眼前的这种,睁开眼的地方,依旧是黑暗空间,可里头总是站着任务委托人的地方,此时却有一条,分外要人眼熟的狗待在那。
世界上的狗狗有千千万万,不过只要熟悉了,大多是能看出不同,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条狗,正是她家008.
“怎么还是你?”她忍不住笑着回答,想要把008抱过来揉揉,却愕然发现刚刚还满是热情的它静静地退了两步,稍微拉开了距离,郑重其事地说了起来。
“尊敬的宿主,现在我要向你传达,最后一个世界的内容——”
单静秋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只单蠢的哈士奇嘴一张一合,有些恍惚,她有一份她自己也觉得夸张的猜测,可现在这些猜测,也许正是现实。
“最后一个世界,构建于,现实世界。”
心落到了实处,果然如此,她忍不住正了正色,等待着008继续往下说。
008讲述了一个对于单静秋而言,可以倒背如流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也叫“单静秋。”
小女孩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税务机关的工作人员。
她的父亲单国豪是省内偏远县城里的农村孩子,他是家里头的长子,靠一家子共同供养,才得以上了大学,毕业后便在省城里的税务机关留任工作,也在机缘巧合下,和同单位,城市家庭出身的何梦霞走到了一起。
单国豪是个挺标准的凤凰男,在结婚后,恨不得将家里的钱全都捣腾回老家,毕竟在他看来,他的出息,是牺牲了一家人才获得的,得千倍百倍的还回去,才不愧疚于自己的心,这也引发了两夫妻多次的争吵,可当时的年代,离婚的人,是很标新立异的,何梦霞便忍了又忍。
面对单国豪老家的催生大军反复念叨后,何梦霞总算在婚后第三年怀了孕,她身体素质还行,妊娠反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单国豪丝毫没有照顾妻子的观念,他的世界里,永远有这么一句标准答案,“以前我妈生那么多个孩子,不都是今天生,明天下田干活,怎么轮到你了,连上上班都不行?”,这要何梦霞受尽了委屈。
由于家里头总是吵架,单国豪没忍住,同老家抱怨了一番,他的母亲便收拾了行李,决心上城照顾儿子,管管儿媳,两家生活水平、质量天差地别,由此引发了无数冲突,在何梦霞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因为和单奶奶之间的巨大争执,她宫缩厉害,直接早产,生下了不足月女儿单静秋。
那时产前筛查还不规范,许多胎儿病症都不能提前查出,再加上早产,单静秋一出生就有先天性的心脏问题,身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医生都担心养不太活。
要知道,单静秋出生在国家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年代,哪怕是怀孕六七个月的产妇,都有可能被抓去引产,更别说这双方都是公务人员的,想保住工作,就得乖乖遵循政策。
单奶奶一听到自家儿子只能有这么个生病的女儿,就立刻炸了,在他们村子里,没能生个儿子传宗接代,那是要人抬不起头的事情,甚至会被人说是绝户头,族谱上名字下头都写不进字,她气得不行,和还在病床上的何梦霞就是一顿大吵,甚至提出,不肯治疗这个孩子,反正医生也说这孩子没什么活路,等没了以后再生一个,若是媳妇不舍得,她愿意代劳,帮忙远远地丢看,眼不见心为净。
何梦霞忍受着产后生理上的巨大疼痛,趁单奶奶不在病房的时候,撑起身体偷偷地给家里头打了电话,要自家爸妈赶紧过来救救她的女儿,还好何爷爷和何奶奶来得及时,否则这单奶奶没准真能做出丢孩子的事情。
何梦霞以为自己总算从婆婆那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却没想一切都只是苦难的前奏。
先头也说了,单国豪对家里头颇有亏欠,又恰逢下头的弟弟妹妹正准备结婚,老家的宅基地分了下来,打算建房,他没和何梦霞商量,就把家里头的存款和自己的工资,直接全打了过去,等到何梦霞伸手,想要找丈夫要钱来个女儿治病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根本空空如也。
何梦霞大闹了好几场,求着丈夫把钱先要回来,先给女儿做些治疗,她想要带女儿去大城市看病,可这些在单国豪看来,太要他在老家没有面子,这世界上哪有把钱给出去,又立刻要回来的道理呢?他这么坚持着,一分钱也没吐出来。
何梦霞狠了心,给刚回老家的单奶奶打了电话,求着她先转些钱回来,可在重男轻女的单奶奶心中,根本接受不了在一个没用的女娃身上花个几万块,更别说她的心底还存着等这孩子没了,就叫何梦霞再生一个的想法了,她直接挂了电话,理也不理,甚至转头冲着单国豪就告,要他好好收拾妻子。
何梦霞的娘家虽然相对婆家经济条件要好些,可也不是富贵人家,基本都是吃死工资过活的,听见了女儿叫苦,一家子凑了凑也没能凑出太多,只能勉力把单静秋急需的治疗先做了,何梦霞抱着连哭都哭不大声的孩子坐着摇摇晃晃的三轮车,包着头,一个人回了家,那时她的心几乎就死了,若不是怕女儿没了爹,她估计老早就离了婚。
在单静秋长大的过程,几乎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医生下了好几回“病重通知书”,告诉何梦霞这孩子没什么指望,可不知是那股拧劲作祟,还是母爱的伟大,在何梦霞拼了命的照顾下,病歪歪的孩子,还是渐渐地长大。
可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单国豪却总是缺席,他是个官迷,在机关里头节节高升,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在还没有相关规定之前,几乎每几天,都要出去应酬,何梦霞求了他很多回,可他就连女儿病得最重的时候也不肯停下在仕途拼搏的脚步,他的思想深受到母亲的影响,女儿能活下来,也不太赖,若是真没了,也刚好能再生一个健康的,当然,他完全不觉得他的想法残酷,只觉得是人之常情。
而他做的,可不只是不管不顾,单国豪在老家的村子里,已经是牛得不行的大人物,每次回村,都能受到最高规格的对待,在老家兄弟姐妹面前,也是一言九鼎,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头一个便会找到他,平日里什么祠堂、村庄捐款,他一定是跑在头一个,他在村里,活像是个善财童子,无论是谁求到他头上,他都慷慨解囊,可他却从未想过,家里头有个连生病,都时常不够钱看病的女儿。
也同样是单静秋长大的这段时光里,何梦霞变得总是歇斯底里,她肩头的压力太大,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家庭,女儿吃喝拉撒、生病花费她几乎是一手包办,每次一有大开销,东借西借,在亲朋面前抬不起头,她总是忍不住和女儿发火,她爱极了女儿,恨不得把命、把自己那颗完好的心掏出来给她,可同时也忍不住产生了怨,有了女儿之后,她的人生已经是一团乱麻,几乎没有半点快乐。
同时何梦霞也对女儿寄予厚望,对她而言,她将自己的人生全盘赌上,可以说她在女儿出生后,几乎每一天都是为女儿而活,她需要女儿健康起来、需要她优秀,需要她完美,否则她的人生、她的付出,就好像一无所有,她总是逼着女儿学习上进、甚至有些侵入女儿的空间,不接受女儿的一切爱好兴趣,只要女儿沿着她规划的人生道路前行。
在这份情绪失控和压力控制之下,原本互相依赖着的两母女渐行渐远,单静秋知道母亲为她付出良多,甘于回报的同时,却也情不自禁地不再那么依赖母亲、那么离不开母亲,青春期的她,开始痛苦于每次回家母亲的眼泪和怒斥,开始难受于爸爸和妈妈锅碗瓢盆都往地上砸的巨大争吵,也开始渐渐地,想要逃离这个家。
她在十六岁的时候,在日记中这样写道:“也许这就是我所拥有的母爱,可这份母爱太过沉重,沉重到我还没有感受到,就已经快要被淹没。”
十六岁那年的单静秋,偷偷地告诉自己,她再被束缚在这个家里,会疯的,她想要离开。
十八岁那年,考上了首都大学的单静秋,接到了妈妈崩溃的电话,在电话那头,何梦霞泪如雨下,哽咽地告诉她:“你爸爸出轨了,我偷偷跟着他出去,才知道他在外头有个快十岁的儿子。”
单静秋如遭雷劈,她用勤工俭学攒下的钱立刻买了机票匆匆回到了家中,看见的是被父亲打得脸上都是淤青的母亲,连重重的粉底,都遮掩不住妈妈脸上的伤痕。
她气极了,紧紧地护在母亲的前头,怒斥着那个总是自以为自己是家中权威,却从来没为这个家付出、努力过的父亲,她要带着母亲去警察局验伤,甚至不顾父亲的责骂威胁,想带着母亲去找律师准备离婚。
可她没想到,这一切却被母亲拒绝了。
何梦霞曾经想过无数次离婚,可人到中年,她早就放下了这样的想法,一是因为她年近五十五,即将要退休,不像是丈夫能工作到六十,还能赚些工资。二是因为女儿才大一,不只是学费,包括以后的工作,都还要人来帮忙解决,丈夫虽然无情,可起码也不会对女儿弃之不顾,以他的人脉,给女儿找一份工作,还不算太难,三是因为家里头这些年来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存款,唯一有的便是这套同写了夫妻二人名字的单位房,房子有些老,无论是要出租还是要出售都不太方便,若离开这,另外找房子,又是一笔大的开销……
当然,还有,她年纪大了,比以前在意的东西更多,一旦她和丈夫离婚,女儿便成了单亲家庭的家庭,原本因为做领导的父亲能在婚恋市场上有些加成的女儿,一旦变成单亲,哪里沾得上光。再加上,她不甘心,不想为小三和私生子让位,她这辈子因为单国豪磋磨了太多,痛苦了太久,凭什么等到她年纪大了,就得乖乖让外头的女人和孩子来这里摘果子?
她当然不会和女儿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分外坚定地和女儿说了,她绝不离婚。
单静秋失望极了,她只能威胁父亲,如果再对母亲动手,她一定闹得父亲单位上上下下都知道领导的丑事,在父亲的愤怒下,她没有丝毫动摇,只是沉默地坐上了回学校的飞机,在飞机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从那天起,她知道她想要赚钱,想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才能不依赖那个她恨透了的家,堂堂正正地活着,也能做母亲的依赖。
毕业以后,单静秋并没有按照母亲的吩咐,乖乖地回家准备国家公务员考试,考个稳定的铁饭碗,而是以薪资和发展前途作为衡量标准,在省城的某知名科技公司,找了份薪水丰厚的工作。
这在单国豪和何梦霞看来,根本就是疯子一样的行为,他们在体制内工作了一辈子,享受了许多体制的福利,也见过当年的什么下岗潮,深知道稳定二字的重要性,对他们来说,体制内的三千一个月,远大于体制外的上万一个月。
每次她回家,都会和两人因着这事情吵一次又一次,非得以一方甩门离开,才能结束。
在发觉改变女儿的工作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后,何梦霞开始转移目标,为女儿选起了相亲对象,虽然医生说过,女儿的心脏还是存在些问题,可能在生育中出现点问题,可她也咨询了好些专家,都说这问题可大可小,做好检查,医生同意,风险就能被降低。
虽然她这辈子经历了痛苦的婚姻,和女儿也有些不和睦,可在她的想法里,女人终究还是要结婚生子,这辈子才算圆满,即使她过得不快乐,也不代表女儿就不能拥有幸福的家庭。
她开始了一场耗日持久的逼婚行动,几乎每次单静秋回家,都得看着母亲时哭时闹,逼着她必须结婚。
单静秋完全无法接受母亲的观念,因为母亲,她已经变得恐惧婚姻、害怕家庭生活,更别说她身上还带着病,她这辈子只想自己好好地生活。
她和母亲吵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求不到两人都能接受的结果,最后只是一个逼得越来越变本加厉,一个跑得越来越厉害,开始连家都不太回去。
她努力工作,热爱生活,变得更好,还自己攒够了钱买了房子,每年定时出去旅游一次,可却始终觉得自己人生中,没有被爱,也不会爱人,她喜欢付出,害怕收获,就连身边的朋友也只剩下寥寥无几。
……
“这就是你要说给我听的故事。”单静秋恍惚地笑了笑,在008诉说这个故事的期间,她的头脑中回忆起了无数的过去。
她记得,小时候她由于过敏,在卫生间吐个不停,浑身冒着冷汗,发着抖,有些呕吐物还沾在了身上,连掉眼泪和叫人的力气都没有,是妈妈感觉她久久没有回来,直接破门闯了进来,不嫌弃脏抱着她,踩着家里的自行车,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医院。
她记得,爸爸要求她一定要回家去祭祖,她和爸妈一起坐上了回老家的车,一路天旋地转,爸爸一落地就被众人包围,众星捧月,而她和妈妈却被远远地挤在旁边,没人理睬,奶奶见了她,只不过是眼睛一抬一放,只给个眼神,便全当招呼完毕,妈妈气得发抖,直接抱着她,当天就回了家,等爸爸回家后,差点没被喝醉酒的爸爸给打了。
她记得,初中的时候,学校体侧,跑完八百米的她差点没能喘过气来,妈妈一接到电话,工作也不管不顾,立刻赶了过来,那时候的她由于生理期发育,已经变得很有分量,可瘦弱的妈妈却似乎毫无知觉一般,硬生生地将她从学校背着送到了医院。
……
可她同样也记得。
妈妈向来爱哭,每次她生病的时候,总能守在旁边哭个没停,有次她病得很重,医生怀疑是感冒引起的心肌炎,她刚躺上病床,妈妈就像崩溃了一样地对她大喊:“你能不能像别人的孩子一样,健康一点?你知道你快要逼死我了吗?”她躺在床上掉了眼泪,等待着医生的宣判,幸运又不幸的是,她的发烧只是肺炎引起的,虽然还需要住院,可不至于致死。
读书的时候,每每出了成绩,妈妈总是第一个等着看考卷,若是考得好还好,考不好妈妈便会立刻发起脾气,要求她好好读书,尤其是高考前,妈妈就像绷直了的线,没有一刻的放松,她质检没考好,来接她放学的妈妈没忍住,还在半路,就骂起了她,妈妈说:“我这辈子因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对得起我吗?对得住我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之后的两个月,她每天看书看到凌晨近三点,差点没在课堂上晕过去,却也不敢和妈妈说,在高考的时候,总算取得了一份好的成绩。
工作后,她还没买房,休息日时回家探望妈妈,刚因为相亲的事情吵了架,就来了大姨妈,痛经厉害到爬不起来床的她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那时正值换季,妈妈在家里头收拾东西,她那段时间手使不太上劲,为了拿最上面的棉被,一不小心将上层的所有被单被套全都拉了下来,妈妈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大喊:“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知道要搭把手吗?是不是我得把饭菜都端到你的床前你才满意啊?”她捂着肚子蹒跚地爬了起来,忍着疼痛陪妈妈一起收完了衣服。
不知是何时,那些妈妈发脾气的、歇斯底里的、在爸爸面前无助的、在自己面前疯狂的脸,反倒取代了曾经所有的关心,她明明和自己说了无数次,妈妈真的付出了很多,可却依旧控制不了的,开始厌烦、想要离开这个家。
她从来没有想过,被留在家里,面对父亲的母亲是如何的痛苦挣扎,也从没想过,曾经独自一人,和整个大家庭对抗,执着要治好自己女儿的母亲是如何的摸滚打牌……她只是渐渐地,只铭记住那些不好,彻底地忘记了那些付出。
她甚至极端地想过——“你付出的那些我想要吗?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她没有想过,她的母亲也和她一样,无数次地恨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无数次地想要无拘无束地生活,却因为唯一的女儿,让自己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究竟是,盲目付出的母亲太单向,不知道看看女儿的痛苦?
还是被迫接受的女儿太天真,不知道换位感受母亲的难过?
这个问题也许永远没人能解答,因为人生,是一份没有标准答案的问卷。
“你好像还没说完,那后来呢?”单静秋的声音不知在何时开始有些哽咽,她轻声地问。
008静静地看着单静秋,眼神里悄悄地藏满了不舍,由于有些晃神,他没能及时回答,在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打算要回答,却又不知要如何说起。
“后来怎么了,你直说吧。”单静秋知道,她这回应当能听见事情的全部了。
008轻轻地开了口:“后来,何梦霞的女儿,在家里头心脏病突发。”它的这句话,说得单静秋心重重一沉。
何梦霞和女儿吵架冷战了挺久,她有些想念女儿,忍不住一大早赶到了女儿家,由于女儿身上的病,她身边的两个好朋友和妈妈身上,都有套房的钥匙,何梦霞开了房门,见着女儿的拖鞋不在玄关,知道女儿在里头,本来打算走,可不知为何很是不安,踌躇着还是走到了女儿的房间,想说偷偷看女儿一眼,却看见女儿脸色发白,一看就不太对劲地躺在了那。
早就在女儿小时候,就开始一直学习抢救知识的她立刻给女儿喂了平时女儿一直在吃的抢救药物,一边打120一边做起了心肺复苏,救护车来得很快,将单静秋送进了医院里头,可由于心脏骤停过,单静秋明明还有呼吸,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由于单静秋的人还处于“生存”状态,她的那些存款、房产谁都动用不了,何梦霞平时节俭,也只存下了一点钱,单单女儿每天挂营养液、病房的费用,就几乎要将她的所有积蓄花费干净,何梦霞回家求了丈夫,可单国豪死活不肯同意,他虽然对女儿不是全无感情,可他还有个儿子,外头也有个女人,哪能把钱全都砸在那不知道醒不行得来的女儿身上。
何梦霞发疯了一样,甚至找回了老家,想要逼着单国豪老家的兄弟姐妹,将以前从他手上陆陆续续弄走的几十万借出一点来,可却被单奶奶痛骂了一顿,单奶奶最看不惯何梦霞这种拼了命往破桶砸钱的做法,直接说了话捅了何梦霞的心:“你这女儿怕是没了救了,别糟践钱了。”
然后,何梦霞离婚了。
“什么,你说她离婚了。”单静秋扯高了嗓子便问,她满脸不可置信。
“她离婚了,因为她想要钱。”
何梦霞知道从丈夫手上抠不出钱,可女儿眼看就要支付不起住院的费用,她娘家帮了点,可终究是杯水车薪,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她从未联系过的丈夫外面的女人,她约了对方出来谈话,告诉对方她愿意离婚,她只需要丈夫给她一百万,无论是家里头的房子还是丈夫偷偷转移到外面的财产,她都不争不抢,否则她一定上访到底,非得让丈夫在临退休的时候,做不了人。
她知道也许她磨蹭下去,能得到的东西会更多,可她的女儿已经等不了了,她现在只想要钱,什么不甘心,什么不让位,早就成了空话,她只想要让女儿活下去。
对方自是早就想登堂入室,毕竟单国豪这些年来在外头可存下不少钱,她的儿子也需要一个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爸爸,哪怕口头上说是继父也无所谓。
双方一拍即合,很快便达成了共识,何梦霞以最快速度同丈夫去民政局办了离婚,然后带着钱,重新回到了医院。
“她怎么那么傻。”单静秋轻轻地眨了眨眼,落下了一串泪,无论是008还是她,都清楚地知道,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她,而那个何梦霞,就是她的亲妈。
“她怎么会这么傻啊!”她控制不住地蹲下了身体,眼泪倾盆而下,难过得连胃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经历了那么多的世界,她不仅仅是努力地学会做一个好妈妈,去拯救一个又一个像她一样,拥有不快乐甚至阴郁人生的孩子;也是从另一个角度,开始体会了为人父母的生活。
从前总挂在嘴上的换位思考,在没有真正换位之前,全都是虚的,她自以为自己能体会的妈妈所作出的那些牺牲、那些努力,全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008轻轻地将脑袋靠在了单静秋的脸旁,任凭她的眼泪沾湿他的毛发,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出现了,任务人,你愿意改变何梦霞女士,痛苦的一生,帮助她救回她的女儿吗?”
单静秋哽咽得厉害,抱住了008,用力地点了头,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忽然开口:“这回我是成为单静秋,还是成为何梦霞呢?这个任务完成之后呢?我是不是又会回来?还有,你呢?”
008的声音也跟着有些哑,要知道它的机械音向来全靠语调高低来改变情绪展示,可这一刻,却分外人性化了起来:“恭喜你,尊敬的宿主,根据你之前二十五个世界的完成情况,系统将为你将身体修复完成,并将你投放到自己的身体进行任务,你不会再受到病痛的折磨,会长长地活下去,而这也将是你的最终任务,祝福你的最后一站,圆满完成任务,过得开心。”
“那你呢?”单静秋问得坚定。
008没舍得离开单静秋的怀抱,又认真地蹭了蹭:“我会留在这里……等待下一个宿主的来到。”
“可是我舍不得你怎么办?”二十五个世界之间的嬉笑打闹,甚至时常被它气得发抖不断的场景不断被回想起,也许是她受虐成了习惯,或是斯德哥尔摩症显示,她竟然,异常地舍不得它。
“那也没办法呢,亲爱的宿主,你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从此以后,你会过得比从前更幸福快乐,也会做一个有意义的人,改变很多人的生活。”008说得认真,可不肯稍微离开的身体,却充分地显示出了它的口是心非。
“008,你是不是见过我?”单静秋听着听着,忽然皱起了眉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我总觉得,你说的不是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是你听过,或是知道的事情,难道我是生活在另外一个小说世界。”
008一听这话,立刻摆头:“不是的,主人,你不是生活在小说世界,你生活的世界,就是现实!”
它说完话,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从单静秋的怀中挣脱,往后退了好些步,祈祷着对方没注意到它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