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作者:
步虚子令 更新:2024-01-10 04:07 字数:4128
大壮不是每日都能来,一来便会拉着他同他说话,脑海中的那个人儿更加活灵活现起来,他看见自己惹得她笑,惹得她怒,惹得她又羞又恼。最后是二人分别那夜,他向她索吻,她含羞带怯的亲了过来,二人紧拥着纠缠,他听见她缓缓道:“段锦,你难道要一直沉沦下去吗?”
他心头一滞,他难道要一直沉沦下去吗?
耳边又传来罗灿的怒骂声,“如此萎靡不振,你是做给谁看,那些死去的弟兄吗!你甘心吗?不去为他们报仇,整日缩在这里,你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他们,我听说你家乡还有个姑娘等你回去,你这样还回的去吗?你舍得吗?你现在这样,就是个懦夫!没有人看得起的懦夫!”
不,他不是,他不是懦夫!
罗灿揪起他的衣领在他耳边怒道:“段锦,快醒过来,去杀了那些乌桓人为你死去的弟兄报仇,你便能风风光光的回去,迎娶你的心上人!”
他脑海中意念一动,还未及说话,一口黑血倏地呕了出来。他登时觉得自己的灵台清明,神清气爽。
“段锦,明白。”他无力笑着,星眸恢复成了往日的耀眼。
“老大,你醒了,太好了!”一旁的大壮忙拉过军医,“大夫,你快看看。”
军医替他诊断后舒了一口气,“之前你一直郁结于心,现在这口血呕出来便好,只是你伤太重,还需多修养。”
他清醒过来,也才明白自己的伤有多重,到现在也还只能在躺在床上。
段锦振作回来,开始用心的养伤,之前的轻狂疏傲再也不见,整个人沉稳下来。
伤刚养好时,他便去领了罚,五十军棍,便是一个正常人也难以扛过,更何况他一个刚刚伤好的,饶是如此,他也扛下了这五十军棍。
但这也引得他旧伤复发,养了没几日,他又钻进了城中酒窖,像不要命了一般,整整七天,他饮了又醉,醉了又饮,大壮过去劝他,他只笑道:“我自由分寸。”
“只是你这腿……”他拍了拍大壮的腿,他的腿被砍断了筋脉,从此以后瘸了。
大壮哈哈笑着,拍着腿道:“这不留些伤怎么能说我上过战场呢,这是光荣!”
是光荣,却也是耻辱,他会替他们全都讨回来的!
他酒喝的越多,便越清醒,他知道,这毛病治好了。
他摩挲着手中那早已抽了丝线的荷包,温柔笑着,“谢谢你,妧妧!”
若不是你,我只怕难以撑过这一劫。
思绪开始回笼,他回了神,一转头便见汤妧正盯着他瞧,她刚醒来,还有些迷糊。
“醒了?”
“嗯。”汤妧柔柔应了一声。
“腿还疼吗?”
“不疼了。”她拉过他躺下,闷头钻进了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又睡了过去。
他在她发上轻轻落下一吻,“睡吧!”
伸手轻抚着她的肚子,感觉到那一团小小的生命,他便忍不住庆幸。
还好,他走了出来。
☆、【番外·楚漪篇】
元宵那夜回去后, 楚漪果然受了凉,又加上遇见汤妧他们的欣喜与愁绪,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停的打着喷嚏。
她盖着被子身后垫着软枕倚在床上,看着赵裕珏走进走出,忙里忙外, 忽的笑出了声。
赵裕珏端着姜汤坐在床边, 看着她忽然发笑的模样不明所以, “笑什么?”
楚漪看着他面含笑意, 却是不开口。
赵裕珏无奈,也笑出了声,舀了一勺汤递至她唇边, “快将姜汤喝了。”
平日里会乖乖听话的她今日突然泛起了矫情,她偏过头, 道:“不好闻, 不想喝。”
“你受了凉, 喝不得药便只能喝姜汤, 快些喝了,不然会损着孩子。”赵裕珏哄道。
孕妇的思绪最为敏感,她不知怎的就涌上了委屈, “你就只关心你的孩子!”
赵裕珏瞬间便沉了脸,“说什么胡话!”
被他一吼,楚漪却忽然老实了,也不再泛矫情, 端过汤碗饮尽又将碗放回了他手上。
赵裕珏将碗递给婢女后,一转头便见她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他倒是觉得惊奇了,一向清冷孤傲的楚漪极少向他做出这副表情,也极少向他撒娇,现在见她这副模样,他忽然后悔方才的呵斥说重了,忙伸手将她搂紧怀里安慰。
楚漪依偎在他怀里,姜汤的效用开始发作,原本发冷的手脚开始发热,又加上身旁有个大暖炉,她昏昏沉沉的便眯起了眼。
恍惚间她又回想起了她回京后的事。
明渊比她先到京城,她一到城门,便见少年站于城门处,他一身青衫如同韧竹,身姿挺拔,面容俊郎,是她分别已久的双生弟弟。
楚漪当即便落下泪来,姐弟二人相拥着,相顾无言,却心意相通。
再回京,京城已经变了一番,昔日追随他们父王的,在巫蛊案中能活下来的皆已转投了新帝,新帝手段强硬,又善于笼络人心,大虞的天下尽已掌握在他手中,故而他不怕将先太子的两个子女接回来,毕竟他们翻不起大浪,更何况还能为自己获得好名声。
皇孙明渊被他封为祁王,赐江南给他作为封地,楚漪由郡主被封为了公主,号安平。这安平又有另一层意思,安分方能平安。
当今太后是他们的皇祖母,这个在宫中待了一辈子的女人看得十分清楚,昔日在巫蛊一案中,她能安稳活下来并且还能坐上太后之位,可见她的手段不凡。
他们回了京后,太后便唤了他们去,将万事都说了明白。
祁王再无可能登上皇位,新帝一来为博好名声,二来他大权在握,是不会轻易杀了祁王的,虽如此,新帝却仍会顾忌着他们,将楚漪留在京城,便是为了牵制祁王,将祁王封去江南,也是想让他迷了心性,故而祁王只能藏拙,一切如新帝所想,方能安稳一声。
祁王去了江南后,京中便只有楚漪一个人了,安平公主到了年纪,便该出嫁了,祁王没有能力插手,她也心中坦然,平静的面对这一切。
只不曾想,还没等新帝同太后挑好人选,朝中便有一人向新帝求娶,那人正是朝中的新秀,深得新帝宠爱的赵裕珏。
楚漪听得消息当下大惊,她知道他的情意,本以为他现在已经将她忘却娶妻生子了,却想不到他竟然追来了京城。
那日御花园,太后安排二人见面,那是他们分别后的头一次相见,楚漪见了他却不是欣喜而且愤怒,她一拍石桌,怒道:“你是陛下身边的宠臣,应该知道我是什么尴尬身份,你娶我有什么好处!还会落得你惹他猜忌!”
赵裕珏只是笑笑,仍如同在临阳时那般笑得温柔,他执起她发红的手,为她轻轻揉着,楚漪挣脱不得,只能随了他去,“你一见面,便呵斥我不该娶你,可见你是在意我的。”
楚漪被他奇怪的逻辑吓住,当下说不出清楚的话来,“你,你胡说八道。”
见他仍无反应,楚漪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绪来想同他好好说道说道,“赵公子,我这一生或许就困在京城出不得了,你却还有一片广阔的天地,那游记上所描写的山川湖海,你可以肆意游玩,放情之间,莫因为我误了你。”
“若无你在,我一人游逛山水又有何滋味!”赵裕珏缓缓道。
楚漪见他仍不为所动,继续道:“我会去同陛下说,你只是在胡言乱语,求娶的话做不得真。”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赵裕珏一个拥挤拉进了怀里,楚漪连忙挣扎,想要呼喊,可一看周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你便当我是胡言乱语吧!”他幽幽地看着她,在她想要说出反驳的话语前,吻了下去,一下堵住了她的嘴。
不论楚漪是不是心甘情愿,新帝便下了赐婚的旨意,也不知赵裕珏如何说通的新帝,竟能让他同意。
婚期定下,一日一日|逼近,楚漪说不清心里是何感觉,心绪密密麻麻的扯不清楚,她僵硬的被人套上了嫁衣,扶上了马车,嫁给了赵裕珏。
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掀开,心神一荡的不止赵裕珏,还有楚漪,烛光之下,她一直恍惚的心神突然回归原位,面前的男人在烛光的映照下竟十分俊郎温润,他眸含深情的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缓缓道:“阿漪,从此以后,便由我护着你,一生一世。”
她忽然间觉得心快速跳动起来,一直理不清的心绪里头竟然生出来一丝甜蜜,在她还恍惚间的时候,二人成为了夫妻。
楚漪睡醒,见自己竟还被赵裕珏搂在怀里,她抬头看他,伸出细指描勒他的容颜,下一刻,指尖便被他攥在手里,落下了一吻。
“身体好受些了?”
楚漪牵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肚子,“他在动。”
即使胎动过很多次,赵裕珏仍是欣喜不已。
楚漪看着他欣喜的模样,眼角忽的落下泪来。
紧搂着埋入了他的怀中。
多谢你!
☆、【番外·包子篇】
正月初一的时候, 汤妧的肚子发动了。
那时正是子时刚过没多久,段锦同家仆在院中放完爆竹回来,掸着肩上发上落着的细雪,他进了屋站在炉边驱除着身上的寒气,看着倚在榻上低垂着头的汤妧无奈道:“你身子现在这么重哪里放得了爆竹,明年我再陪你可好?”
见汤妧仍是低着头不理他, 段锦脱了鞋坐到榻上, 手伸进被子抚摸着她的肚子, 柔声道:“妧妧, 莫生气了。”
他的手不留神往她腿间一滑,触到了一片湿濡,段锦倏地一怔, 呆呆的抽出手来看,烛光之下, 他的手已是血红一片。
他呼吸顿时一屏, 掀开被子一看, 汤妧的下|身已是一大滩洇湿。
段锦只觉得脑子一轰, 忙唤道:“妧妧!”
汤妧这时才抬头看他,一张小脸已是煞白,唇被她咬的发红, 身下的阵痛让她眉头紧皱着,从之前起她的肚子便开始疼了,只是疼一会儿不疼一会儿的,让她不知道要不要喊人,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木住了。
现在一见自己的情况,她明白自己是要生了,她眼角疼出一滴泪来,看着段锦软软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段锦一听她说完,也来不及管还在嗡嗡作响的脑子,踉踉跄跄的下了榻,连鞋也来不及穿,急忙跑到了屋外,扯过一个小厮红着眼道:“快去请产婆,夫人要生了,快去!”
“快去!!”
小厮被他吼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红着眼像要杀人般又吼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往府外跑去。
段锦又急匆匆进了屋内,抱起汤妧到了床上躺下,拉过她的手紧紧攥着,忙安慰道:“妧妧,别怕,我在,我在!”
汤妧又缓过了一次阵痛,整个人平静下来,见他紧张的模样她宛然笑道:“我没事,你别急。”
他这一番又喊又闹的,段枫与锦娘听得了消息忙匆匆赶了过来,锦娘一进屋见此情状心下了然,段锦见了她来好似寻到了救星,只是还没开口便被锦娘拉了起来,“出去,出去,妧妧要生了,别在这碍事!”
段锦无奈,只得松开手一步一回头的走出了屋子。
一出屋,便见段枫站在屋外,他紧攥着拳,死死的盯着屋门,段枫向他看去,顿时眉头一皱,段锦急得忘了穿鞋,现在双脚踩在雪地里,白袜已经湿透了。
段枫招来家仆,“去给小锦拿双鞋来。”
“是,老太爷!”家仆恭恭敬敬地应着走了。
段枫一听瞬时僵住了嘴角,老?太?爷?
鞋子拿来,家仆喊着段锦却喊不应他,段枫一把扯过他直接将鞋丢进了他怀里,“穿上鞋,别到时候妧妧刚生完孩子你就病倒了!”